碧雲天,黃花地,
西風緊,北雁南飛。
曉來誰染霜林醉,
總是離人淚。
碧空如洗,原來秋天的天空真的比較高。
很大,很藍,很遼闊,就像敕勒歌裡說的一樣,天似穹盧,籠蓋四野。
在這裡,我必須一直望著天,才能不往下看那滿地殘花。
這有讓我想到白先勇的秋思,華夫人和她的白菊花──殘破,凋零,卻又美得淒涼。
我看了的話,心會太痛。
起風了。獵獵的吹著,像是要把天空的湛藍給吹落一般,狠重而絕決,害得我眼睛好乾,似乎快裂開了。
但我知道,這只是一種錯覺。
上次他送我的玫瑰已經謝了,爺爺幫我換掉了,換成了紫色的桔梗花,但現在也謝了。不知道為什麼,再也沒有人幫我換上其他的花,徒留桔梗的殘枝在風中淒涼。
或許他們已經煩了,或許他們忘了我了。
所以我哭了。
我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哭出血來,所以才染紅了一旁的楓葉,連葉上凝著的霜也是我的淚。
但這也只是錯覺,我連淚都流不出來,只是很想哭罷了。
一抹楓紅飛過,四周突然嘈雜了起來,但我只是望著天,努力的回憶並溫習流淚的感覺;並不很刻意,我忽略了嘈雜。
我知道,那只是有新鄰居搬進來罷了。
我看著天,一隻離群的雁飛過,淒切的鳴叫著,那麼的令人肝腸寸斷。
是嗎?牠也被遺棄了?跟我一樣被大家遺棄在回憶裡?
倏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妹妹呀,爺來陪妳囉。」
轉頭一看,爺拄著柺杖,身上穿著和住在斜對面,死於猛爆性肝炎的劉大叔一樣的黑色緞面壽衣。
我又驚又喜,同時也感傷的迎了上去。原來新鄰居是爺爺。
「爺,怎麼那麼快就來了?我還以為、以為還要再過個幾年的。」我緊緊抱住爺爺,像小時候一樣。
「傻丫頭,爺年紀大了呀。」爺笑著,眼角皺紋的弧度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暖而熟悉,「再說,我們妹妹一個人在這裡,爺也不放心哪。」
我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抱著爺爺。
爺輕輕順著我的背。
終於,我哭出來了,這是我死後第一次哭。
眼淚總是要在找到可以依賴的人之後會潰堤的。
我看到隔壁的楊大嬸也哭了;她的孩子已經三年沒來給她掃墓了。
缺了一角的人字正往南飛,離群的雁補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