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死亡　荊棘與殤

　　「艾奇，為什麼我學不會指法？」萊莎坐在鋼琴前，懊惱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從前陣子開始，她不再稱艾奇為韓德森先生，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不過艾奇似乎沒注意到這轉變。
　
　　「因為妳是個笨蛋。」靠著牆角淺寐的艾奇悠悠回答。他一直是個嘴巴相當壞的少年。
　
　　他靠著萊莎的猜題，數理成績每每得以低空飛過，但反觀萊莎的音樂成績，卻一直是毫無起色，縱使艾奇已竭盡所能的補救。
　
　　「真的？原來我是笨蛋嗎？」萊莎帶著恍然大悟又摻雜著一絲哀傷的神情回答。
　
　　「就某方面來說的確是。」
　
　　「那你們男孩會因為一個女孩是笨蛋而不喜歡她嗎？就算只有在某方面是個笨蛋。」萊莎轉頭，看著艾奇可憐兮兮的問。
　
　　「男孩？哪個？」艾奇蹙眉。
　
　　「一個我很喜歡的男孩。」萊莎爽快的回答。
　
　　「所以我才問說是誰。」艾奇完全醒了，他緩緩踱到萊莎身邊。
　
　　萊莎搖了搖手指：「不行，這是秘密。」她就算提及心上人態度仍舊毫不扭捏，「如果我跟他在一起的話，你自然會知道他是誰；如果我沒跟他在一起的話，以艾奇你這麼喜歡嘲笑人的個性，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話柄的，所以我才不跟你講呢。對了艾奇，你還沒回答我男孩子到底會不會討厭一個女孩是笨蛋耶。」
　
　　「會，而且非常。」艾奇賭氣似的斷然回答，但在他捕捉到萊莎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之後，他開始有點後悔。
　
　　「那，如果我嘗試著改變的話，你覺得這是個可行的辦法嗎？」萊莎看著琴鍵，雙手交握，低聲問。
　
　　「拜託不要。」
　
　　「為什麼不要？」萊莎抬頭看著艾奇，不解的問。
　
　　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無法忍受妳做的改變不是為了我。」
　
　　「咦？」
　
　　接著，有人目擊一名少年紅著臉但是眼神充滿殺氣的離開了琴房，遺留在琴房中的被害少女則是撫著紅腫的唇，難得的露出了窘迫又不知所措的神情。
　
　　接著，少年一不做二不休，在琴房犯案的不久之後，挑了個良辰吉日，將被害少女吃乾抹淨了。嗯，是具有色情意味的那種。
　
　　接著，連續作案得逞的少年，為了少女的生日極其委屈的將自己塞進兔子布偶裝中，當作禮物送給少女，少年為此感到極度羞恥，並且認為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做，但是他所得到的報償──又一次徹底的吃乾抹淨──讓他十分滿意。
　
　　接著，極度惡劣的少年運用了許多太過於令人髮指以至於不能明講的手段，終於買斷了少女一輩子的雙人床舖共享者這個位置。
　
　　「萊莎，倒杯溫水給我好嗎？」剛醒來的艾奇臉色略嫌蒼白，他本能的蹭向身邊溫暖柔軟的熱源。
　
　　「唔……我還好睏……」意思是她還想窩在床上。
　
　　「拜託……」男子鑽進被窩裡，輕咬妻子光潔滑膩的肩頭。
　
　　「啊呀，好啦，讓我穿個衣服……」女子跩著被子，護住胸前春光，伸長了手想要從離床鋪有點距離的衣帽架上撈件衣服來穿。
　
　　「穿什麼？今天不冷啊。」艾奇耍賴的拉住被子另一角不讓萊莎移動。
　　
　　「不行，等下如果雅各跟索菈他們闖進來那多尷尬？」萊莎堅決反對。
　　　
　　「現在還那麼早，他們肯定還沒睡醒。」艾奇慢慢的將被子扯向自己，不久，他親愛的妻子身上就一絲不掛了。
　　　
　　「艾奇！」萊莎紅著臉輕斥把整件被子緊緊揣在懷中的丈夫，就像個耍無賴的大孩子。
　
　　「這樣有什麼不好？水壺就在房間裡，不會有外人看到的。」艾奇催促妻子快快下床，「而且，妳背部的線條很美麗……」
　
　　雖然孕育三個孩子多少在她身體上留下一些痕跡，但是依然無損他對萊莎的著迷。
　
　　「韓德森先生，你這樣非常的糟糕……」萊莎扭捏的下了床為丈夫倒水。
　
　　「妳討厭這樣嗎？」艾奇噙著笑反問。
　
　　「我……」
　
　　「媽咪！快起床！妳說今天早餐要做沙拉給我們吃的！」索菈一邊大叫一邊把門推開，萊莎一個箭步衝回床上躲了起來。雅各、索菈和迪恩一開門見到的就是埋在被窩裡只露出一顆頭的母親以及正在穿上衣一臉寒霜的父親。
　
　　「喔噢……」兩個年紀大的孩子看了父親的表情就知道大事相當不妙，他們應該是不小心中斷了他們夫妻倆的情趣，年紀最小的狄恩還不知死活的想要爬上床想要媽媽抱抱。
　
　　「我說，你們完蛋了。」三個孩子看到年輕俊美的父親整裝完畢，準備將破壞自己與妻子好事的元凶抓起來一個個好好整治時，全都作鳥獸散尖叫逃逸，而艾奇則馬上追了出去。
　
　　床上的萊莎看到這一幕不禁笑了。
　
　　這一切就像是作夢一樣，她跟艾奇相戀、結婚，還生了三個可愛的孩子。這些是在以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艾奇一直以為是他先喜歡上她的，但是，其實早在艾奇還沒注意到萊莎‧漢米敦這個人是誰之前，她的目光就已經離不開他了。
　
　　她是在一場演奏會上第一次見到艾奇，他的手指熟練的在琴弦間移動著，經他手流瀉出的音符好像具有攝人心魂的魔力，他的自信與氣度讓他成為了全場最讓人在意的存在。
　
　　那天之後，她開始注意有關艾奇的一切，包括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都摸得清清楚楚，在初次見面時還耍了點小心機讓艾奇對她卸下心防，接著，她很努力很努力的讓艾奇喜歡上自己，但卻從來都摸不清他的心思；後來在琴房裡，她本來只是想探問艾奇對自己的感覺，但卻意外的逼得艾奇表白了……
　
　　這些艾奇都不知道，曾有一度她想對艾奇坦白這些事，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艾奇最討厭被人家欺騙，如果讓他知道的話，應該會和她鬧上好長一陣子彆扭吧。
　
　　她現在好幸福，她不想這份幸福產生任何的瑕疵，一點點都不行。
　
　　她環視擺滿房間的兔子布偶，有十二隻大兔子布偶，四隻中兔布偶，和七隻小兔布偶。雖然每隻都嘴歪眼斜醜得要命，但是卻是艾奇為了向她求婚而親手縫的。
　
　　艾奇當時說，這代表他往後的每一年，一年十二個月，一個月四個禮拜，一個禮拜七天，每天都會很愛她，如果他讓她傷心或生氣了，就可以去揍那些兔子，這樣他就會知道他讓她很難過，應該乖乖站好被她揍。
　
　　她又哭又笑的收下醜醜的兔子，正式成為韓德森太太。
　
　　之後，每當艾奇想向她道歉又拉不下臉，就會縫一隻醜兔子給她。她撫摸著那些兔子，低頭淺笑。
　　
　　半晌，她抬起頭慢慢走出房間，前去解救被丈夫整得很慘很疲累的孩子們。
　
　　索菈跟迪恩剛被爸爸搔癢完，癱在沙發上虛脫的喘氣，而雅各還在四處逃竄，跟艾奇玩諜對諜。
　
　　萊莎一下樓看到這般場面，不禁笑了出來。
　
　　神哪，請原諒她的不誠實，她在某方面其實不是自己丈夫所認為的那般單純，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他。雖然以愛為名的欺騙相當卑鄙，但如果這可以換來她現在所擁有的幸福，她十分樂意當一個卑鄙的人。
　
　　「在想什麼？怎麼笑得那麼開心？」終於艾奇注意到走下樓來的妻子。
　
　　「秘密。」
　
　　這個祕密艾奇‧韓德森永遠不會知道。萊莎‧漢米敦當天出門之後，再回到家已是四天之後的事──以一堆冰冷的、零碎而難辨的屍塊形式。
　
　
　
　
　
　　萊莎，我一直都不願承認妳已永遠離開我。
　
　　我認為，妳可能只是對我不滿意，不喜歡我常無理取鬧，對妳亂生悶氣又不想明講，所以躲了起來，等著我去找妳，跟以前一樣拿著兔子向妳認錯賠不是。
　
　　所以我縫了很多兔子。現在我縫的兔子已經很好看了，再也不會被妳誤認為是狗了，而且每隻都縫成妳喜歡的樣式，妳看了一定會喜歡。
　
　　只是，我卻不知道該上哪去找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