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抱著毛巾跟傘,衛快步朝學校後方走去。
衛盡可能避開人潮與熟識的人,避免過於招搖,畢竟她是要去迎接一個非法侵入者。當她正準備轉彎進入學校後方的水泥空地時,卻意外的看見延箴怔立著,看著牆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衛本想放輕腳步,加快速度離開,但或許是等一下要跟殷碰頭,心情不錯,看著動物似縮在牆邊,一臉落寞的延箴,衛心念一轉走過去跟她說話。
「還在想谷修的事啊?」
延箴噘嘴,算是認了。
蒼每次都數落她,看到人家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同情心湧現了;她常回嘴說這不是壞事啊,她只對身邊的人心軟,而且這樣子以後如果天下太平了才不用花太多時間適應那種互愛互信的生活。
這時候蒼會攤手一笑,表示隨便她;殷則是撇嘴吐槽說還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呢。
可她想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吧,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不會持續一輩子的,一輩子那麼長呢。
「如果有負面的情緒,就好好把它發洩出來吧。」她拍拍延箴的肩,「這樣做心裡會舒坦一點吧。」
延箴低著頭,頓了頓首,表示有聽見她的話。但是她臉上的表情衛始終看不清楚。
衛轉身離開,不想打擾她獨處的時光。
不過可不要做什麼傻事啊。衛才正要回頭補上這一句,卻發現延箴早已不見蹤影。
「走得還真快呢……」衛喃喃。
不出她所料,她拎著傘和毛巾還有跟住宿生借的吹風機來到學校後方的水泥空地時,殷正用極其熟練俐落的姿勢翻過矮牆,一看就知道他是翻牆的箇中好手。
「很快嘛,不到十分鐘呢。」她揶揄。
「當然,本大爺厲害嘛。」他總是自負得要命,這點跟蒼完全不一樣。蒼總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當然,這只是表象,相處久了就知道他一肚子壞水。
嘖,說謊都不會臉紅。她在心裡暗罵。
「喏,拿去。」她把毛巾丟給他,「我們去頂樓吃。」
「妳有病啊,現在下雨你還跑去頂樓邊吃邊淋?」
「你還不是一樣淋得溼答答?難怪感冒好不了。頂樓有遮雨棚跟椅子啦,我們上去嘛。」不由他分說,她拉著他就拐進最近的一棟建築物,直奔頂樓。
他的手很冰,很冷,都是雨水,一不小心就會滑掉,所以她緊緊握著。
而這一路他異常的沉默,什麼話都沒有說。
其實她有點害怕這樣的靜,但同時也期待著。好像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她猜的,就快要了。
然而時間流逝得如此之快,頂樓到了,富含水氣的風撲面而來。
豁然開朗。
他們很幸運,雨下得不大,桌椅都還算乾燥,也沒有其他人在,他們可以享受一頓安靜的午餐。
已經開始午休了,校園一片靜謐,只聽得到淅瀝的雨聲。
殷將一大袋速食放到桌上,攤開,而衛將吹風機的插頭接上牆角的插座,遞給殷。
殷將風速轉到最弱,慢慢的吹著自己的頭髮,望著遠方。
衛拿起漢堡咬了一口,順著殷的視線看去,卻發現殷注視著的是一片虛空的蒼茫。
「你在看什麼?」衛隨口問道。
「我在想事情。」
「我還以為這是蒼負責的事,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思考了?」她調侃他。
她原以為他的回答會是「去死吧妳。」這一類的罵詞,或者他什麼也不說,只是單純給她一記白眼。但出乎她意料,他沒有生氣。
事實上,他似乎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我在想妳的事。」依舊是看著遠方,語氣是淡漠的。
她愣了一下,沒有答腔。
「我在想,會不會哪一天妳突然間就可以看到未來了。」他的語調沒有起伏,關了吹風機,他的髮還泛著水光。
衛突然間覺得手中的食物索然無味,吃著吃著形同嚼蠟。
深吸了一口氣,她緩慢的開口道:「你突然說這個幹嘛?」
「如果,妳有一天真的能夠看到未來,拜託妳看看我的,然後,跟我說妳看到什麼。」殷倚著塑膠椅的椅背,臉色蒼白,就像是被丟棄在那裡的,壞掉的人偶,「如果……妳看不到我的將來的話,那就對我說謊吧。跟我說妳看到了。」
「發生什麼事?」她問,聲音很輕。她覺得,大聲一點的話,她面前這個少年就會碎掉了。
「我今天去醫院遇到我同學,她說潮史死了,就是那個每次來我們家都帶一大堆A片來的那個傢伙妳記不記得?」
她點頭。她對殷說的人有點印象,那個叫潮史的人好像跟殷感情還不錯,在上學期從殷的學校轉走了。
「我上個禮拜才跟他講過電話,他很難得正經的說他大學想念機械,然後,莫名其妙,他就死了。他的未來就不見了,我不知道怎麼講,總之,他整個人就被刪掉了,可是,他一個禮拜之前明明還在。」他喃喃。
他背著風,一切紊亂。
她不知道該如何答腔,她不知道怎麼說才能不讓他更加混亂。
「我不會有未來,我知道,搞不好我哪天晚上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是我現在才發現我還是很害怕,幹,馬的我是沒用的孬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今天的髒話聽起來特別沒魄力,很脆弱,像受傷的獸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出的最後的嘶吼,卻仍舊氣若游絲,「我自己明明就把那麼多人的未來全──部都刪掉,然而我自己卻那麼怕。」
她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跟他一樣,所以,她沒有資格說任何話安慰他。
因為,她跟他一樣。
這個話題結束之後,他們都不說話了。
說什麼都不恰當。
殷看著遠方,衛則一小口一小口,低頭咬著手裡的食物。
風更涼了,午餐冷了,他們都沉默了。
殷對未來有強烈的不安全感,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大咧咧的,有什麼不開心就大吼大叫一陣,但這是他武裝自己的一種方法。
殷真正在意的事他從未提及,他將它埋藏在心中那個幽闇的角落;但今天他的擔憂關不住了,在她面前小小的爆發開來。
可能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內心對於未來的擔憂稍稍紓緩一點。
那麼,她還是什麼也別看好了,讓殷徹底忘了這回事,或許他就不會這麼不安。
突然,殷站了起來,指著對面大樓的頂樓道:「衛……衛,妳看!那是什麼?」
衛疑惑的站起,順著殷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個女孩將另一個女孩壓在頂樓四周架起的鐵絲網的裂洞上,一副要將她從那個有半個人那麼大的洞中擠出去似的,被壓在鐵絲網上的女孩不停掙扎,大聲尖叫著。
網子經過了長時間的風吹日曬,已經變得危脆不堪,如果粗暴一點的話,要將網子撐壞也不是不可能的。
「靠,太刺激了吧,我第一次來妳們學校就目擊了校園兇殺案,我運氣會不會太好?」殷緊皺著眉道,「我們要不要去救她?可是如果事情鬧大的話,我們搞不好要進警察局作筆錄呢,嘖,我討厭警察局。」
衛不發一語,凝視著遠方纏鬥的二人:「延箴!還有櫻嵐!」她驚呼,「我們要去阻止她!」
衛發現延箴將櫻嵐壓在鐵絲網上,而且,延箴似乎是為了阻止櫻嵐尖叫,現在還用雙手緊掐住她的脖子。
突然,原本靜謐的校園喧嘩了起來,一名男學生突然出現在頂樓上,拉下了櫻嵐與延箴。
「看來是輪不到我們上場了。」殷轉過頭來對她說,「妳認識她們兩個?」
「嗯。」衛點了點頭。她還沒從剛剛的衝擊中恢復過來。
「她們有什麼過節嗎?居然大膽到直接在學校殺人耶。」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從何說起。
「唔……延箴,就是剛剛想把人推下去的那個,原本有一個很要好的青梅竹馬……也許是男朋友吧,結果被櫻嵐搶走了,而且,櫻嵐還讓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手指受傷了,從此之後就再也不能彈鋼琴了。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聽起來像是情殺。」
「是啊,不過她算是受害者,我同學說她挺可憐的……」
「可憐?妳說那個延箴?」殷看著對面大樓的喧鬧,問道。
「怎麼了嗎?」
「因為她很可憐,所以她就可以做出這種事嗎?」殷沒有轉頭看她,依舊是盯著對面的大樓,喃喃自語似的問,似乎也沒有想要她回答的意思。
「什麼?」其實她聽的很清楚,但是,她不確定殷所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沒有,如果妳沒聽清楚的話,那就算了,那不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殷看著對面大樓亂哄哄的人群,再道,「我想我得快走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他轉身,指著桌上的速食,「妳還餓嗎?」
她搖搖頭。她說自己餓本來就是個謊言。
「那我帶回去給蒼。」殷將她咬過的半個漢堡拋給她,「這就不用了,一想到妳跟蒼間接接吻就讓我毛骨悚然。」
她輕笑,不過沒笑出聲來。
「那,我先走囉?」等待得到首肯似的,他看向她。
他是一定得離開的,為什麼要問她同不同意呢?
「嗯,再見。」今天他跟她之間的感覺很奇怪,平時熟悉的殷此刻卻突然陌生了起來。
「再見。」離去之前他難得投來一個笑,卻讓他的面容變得如此模糊而不真切。
她怔著,甚至來不及捕捉他臨去前最後一個側臉。
直到他彎進樓梯轉角,她才稍稍回神。但殷的話卻如同魔咒般不斷在她腦海中響起。
因為她很可憐,所以她就可以做出這種事嗎?
因為很可憐,所以無論做出什麼事都情有可原嗎?
她突然感到有些胸悶,於是深吸了一口氣。但深呼吸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左邊胸腔卻有些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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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已經快要修完了
我修一修才發現:媽呀原始版本的後段劇情我根本有一半是腦內補完嘛
我只有想一想而已然後沒有把事件之間的牽連點出來......
真是委屈了當時看文的大人們(鞠躬)
另,最近要開始拼指定文
1。左傾大大─吹笛人相關即可
2。雨泱─蒼X殷X衛 H可←個很糟糕喔= =,我人生中的第二篇H文就要來3P嗎?
指定拼完就可以開放採樓了
耶大家灑花吧!(被巴)
- Dec 31 Thu 2009 21:52
十三(29)--- 不寧‧une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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