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衛這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目前正在跟一對雙胞胎兄弟同居?」小丑的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但這並不妨礙賭徒的放空,他看著天,一點都沒有要回過神來的意思,「而且重點是,這對兄弟還正值血氣方剛淫亂不堪的青少年時期?」
老紳士用鼻子哼了一聲,以鄙夷的眼神看著小丑:「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這無恥下流的淫蟲一樣嗎?殷跟蒼還有衛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的,他們三個就像家人一樣。」
「青梅竹馬?所以,你說的那對雙胞胎跟衛一樣都是人造人類?」
「沒錯,殷在新政革命(註)進入第三年時,在新政府軍佔領法亞大廈時跟蒼和衛走散了,五年後才被找到。現在他們三個同屬於一個反政府組織。」
「又想推翻現在的政權嗎?」
「只要地表上還有活人的一天,歷史就會不斷重演。但人造人類非得加入反政府組織不可。」
「喔?」小丑偏著頭,問,「怎麼說?」
「新政府不願意承認人造人類的存在。人生而自由平等,一切生命都該在自然無外力干預的情況下發生,這是他們的最高宗旨。」
「所以,非自然的人造人類的存在有違他們的理念?」小丑猜測。
「正是。新政府不願發給人造人類身分證明,他們對新政府來說根本不算是真正的人類,只是一種地表上的活物。」
「連貓狗都要植入晶片證明身分呢。」小丑說。
「那群空有理想而不知變通的東西,他們只崇拜他們認為的正義,只接受他們能夠承受的事實。」
生命的本質即是生命,就算產生的過程不足以認同,但生命本身已然發生。
每個生命都無權決定自己在何時、要以何種方式出現在世界上,生命本身沒有罪過。
但很多時候我們都忽略了這點。
「話說回來,你不是幫著新政府的嗎?怎麼對這些人造人類的事知道得這麼清楚?」一片細小的枯葉落到了小丑的肩上,顏色慢慢的由黃褐色轉淡,變為慘白。
小丑將落葉拂去。
「我可是內應呢,負責把舊政府的機密研究計畫、軍事佈署之類的資料告知新政府。」老紳士推了推眼鏡,「雖然我那時為舊政府工作,但我對當時的體制是存在著很大不滿的。」
「啊,我想起來了,你的家族似乎還挺有來頭的不是嗎?最後當了新政府的內奸應該讓你家裡那些大人物們氣炸了。」
「別提了,那是過去的事。」老紳士吁了一口氣,灰白的鬍子微微顫動著。
「但到頭來你似乎也不滿意現在的政局呢。」
「人都是這樣,總以為新的會適合自己,但到頭來都是一樣。」
「啊,就跟男女交往一樣啊。」小丑有感而發的一嘆。
「下流胚子!你那叫玩弄女性!不是男女交往!」
老紳士抄起柺杖,往小丑的方向一劈,小丑靈巧的閃開,站上長凳之後一使力,一個後翻落到花台上。
杖尾落在長凳的一頭,驚醒了神遊中的賭徒。
「哎,我說,你似乎真上了年紀了。」小丑貓一般的掂著腳尖,站在花台上對老紳士說。
「可不是嗎?哼。」
電車到站,衛跟殷順著人潮湧出車站,兩人在一個十字路口分別。
殷回醫院複診,衛則是去學校上課。
衛低著頭,走在上學必經的紅磚人行道上,身旁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也有像她一樣,自己一個慢慢走的。
在學校裡,衛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顯眼,她努力的扮演著「一般學生」的角色──那些在大家班上為數最多的,隸屬於某個小團體的女孩。
這種女孩通常話不多,功課不會特別突出,但是會準時交所有作業,下課時則都跟小團體中其他的女孩一起行動;她們會跟自己團體中的女孩一起,說著自己喜歡的男孩,然後害羞的咯咯笑,假日時會一起去逛街,偶而抱怨班上討人厭的同學。
最重要的是,當大家畢業之後,對這種女孩很少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就是那種可有可無,轉瞬即會淡忘的存在。
衛其實不喜歡給自己做這樣的角色定位,但說實話她也不討厭,比起夜晚生活的驚心動魄,平靜的白天對她來說就好像度假一般,嘻笑打罵就可以過日子,不想上課還可以溜到頂樓或保健室睡覺,輕鬆到她自己都感到活得有點罪惡。
她呼了一口氣,很輕,除了她自己以外不會有人聽到。
她感到身後有人朝她衝了過來,要不要閃開呢?
還是不要好了。
「嘎!衛,早安!」她的肩部受到了重擊,挺痛的。
不必轉頭她也知道來者是誰,她認識的人之中也只有一個人會做出如此粗魯的舉動。
「廷箴,很痛。」她揉揉自己的肩,嘆了口氣。
「喔喔?不會吧?我沒有用力耶。」馬尾女孩搔了搔頭,她可愛的外表完全無法讓人與其粗魯的行為做聯想。
「妳用力的話我還活著嗎?」衛沒好氣的說。剛才也許該閃開那一擊的。
「唉呀對不起,下次我會記得小力一點。」延箴嘿嘿的笑著,挽住了衛的手,「今天妳要下水游泳嗎?」
「不要,天氣變得好冷,而且我已經考完試了。」
「對喔,妳考完了。不過我真的嚇了一跳耶。」
「嗯?什麼嚇一跳?」
「衛妳游得很快嘛,看妳的樣子我本來還以為妳不會游泳呢。嘖嘖,果然,人的外表跟他的內在是不一樣的,搞不好那些表面上看起來很乖的人私底下都偷偷摸摸的做些壞事呢。」延箴看著前方道。
衛的心頭一凜,不過她很快的發現延箴究竟在說誰。
她們的前方有一群女孩正邊走邊嬉鬧,其中有個長髮女孩叫櫻嵐,人長得漂亮,成績也不錯,還是學校合唱團的伴奏,學校裡有不少男孩偷偷喜歡著她。衛知道廷箴很討厭她,至於原因是什麼她就不清楚了。
事實上,她對小團體之間的紛爭並不是很有興趣,殷常嫌棄她扮演「普通的學生」演得太不自然,應該再更大驚小怪憤世嫉俗一點,不然以後在人家的印象中會變成「冷淡的怪人」而不是「啊,我好像記得那個人」的那種人。
這點殷與蒼就做得十分成功,他們在離這裡不遠的另一所高中就讀,各方面似乎都表現得還不錯,但是,絕對不會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和她一樣,是那種若有似無,消失了也不會怎樣的存在。
「嘖,那種人真討厭。」延箴看著櫻嵐說,「真想把她的假面具撕掉,丟在地上狠狠的踩。」
女人真可怕。身為女人,衛中肯的下了這個結論。
「她做了什麼事嗎?」
衛隨口問了一句,卻發現延箴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殺了人。」延箴說,聲音很輕,「雖然沒有殺掉,沒有真正的死掉,可是都一樣,那個人對我來說已經死掉了。」
衛不由自主的盯著櫻嵐的背影看。
突然間,那種感覺又來了。
後腦杓開始抽痛,胃開始翻攪,但是情況沒像那麼早上嚴重。
她在櫻嵐的上方,又「看見」了。
白光一閃,櫻嵐的頭上浮現出了半透明的影像。
衛看到她臉色陰沉的瞪著某個地方,影像瞬間轉換,一個纖細清秀的少年坐在鋼琴前,很快樂的彈奏著。
而延箴站在鋼琴旁邊,表情很美,很溫柔。
噢,她想起來了,少年是合唱團的前任伴奏。
接著是少年跟櫻嵐走在一起,有一群像是不良少年人跑了出來,手上拿著刀,看起來是要搶劫,刀舉起了就砍,少年下意識的舉起手來擋。
「啊……」衛輕叫了一聲。
彈鋼琴的手,就這麼廢了。
櫻嵐在少年的背後笑了,很可怕的笑容。
接著櫻嵐去探望住院的少年,幾乎是每天,噓寒問暖的,少年出院之後,他們在一起了,而櫻嵐也得到了伴奏的位置。
延箴在哭。
啪的一聲,影像消失了。
「呼……」衛長吁了一口氣。
據她所知,擔任合唱團伴奏就代表得到一屆只有一個的公費保送留學的名額,由國家出錢,進入最卓越的音樂學院深造。
真是可怕的女人啊,男人跟利益都要,就算毀了對方也沒關係,只要緊緊的握在手中就好。
她輕嘆了一聲。
「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哼哼唉唉的。」延箴轉過頭,皺著眉睨了她一眼。
「有嗎?我自己怎麼沒感覺?」她含糊其詞的帶過。
「真是個笨蛋。」延箴用指腹推了她的頭一下。
「嘿嘿。」她乾笑兩聲。
她們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到進了教室,分開,到各自的座位坐定,晨修時間就快要開始了。
晨修時間是很無聊的,不能說話,也沒有考試,三十分鐘的時間只夠用來背背單字,但是衛通常把這段時間拿來發呆。
她凝視著窗外,是一成不變的秋景。
一樣的多到噁心的落葉,一樣莫名其妙時好時壞的天氣,一樣灰色的街道,一樣的人群。
但是如果有一天這一切都變了,她想她是會難過的。雖然她不是很喜歡,但她不希望這一切有所改變,至少,別變得太快。
闔眼,把頭擱在桌上。
百無聊賴。
她嘆氣,睜眼。
還是一樣,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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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大翻修
所以重看了一次
結論是:殷好萌!!!!!!
我該去做事了好忙再見。
- Dec 10 Thu 2009 01:13
十三(27)---本質‧Ess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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